
导言
今日的大陆‘民主左翼’社群已经陷入混乱。这完全是其长期依赖的‘人际政治’,即将社会活动与‘私人交情’混为一谈的恶果。但是,在时下极为混乱的争吵当中,关于某一‘团体’或某一‘个人’意图实施独裁阴谋来摧毁民主社群的指控仍然层出不穷。这迫使人们思考,在一个事事要投票,大小都表决的社群当中,民主为何仍然迟迟没有降临。在这里,英国左翼在‘你的党’成立过程当中反对基于‘抽签投票’通过党章的观点尤其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民主’蜕化与失灵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在传统的选举体制当中,他们没有得到代表。为此,政治理论家开始呼吁另一条出路:回到古代去,回到公决和抽签投票里去。
英国著名的左翼活动家Roger Hallam对此信心十足。在the New Statesman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当中,他声称,‘谁不喜欢抽签投票,谁就是相信少数人要统治多数人’。在他的个人网站上一篇名为‘参与的权力’的文章当中,他再次指出,‘在资产阶级民主的霸权建立之前,民主总是意味着抽签投票和全民参与’。
现在,Roger Hallam如愿以偿,因为刚刚成立的英国左翼政党‘你的党’宣布,它将会采用抽签投票的方式来通过新的党章。这就是,在其总共的超过8万名党员当中,将随机抽出13000名党员进行表决。
正如人们所看到的,以科尔宾和独立议员联盟为代表的左翼领袖们一直在对运动施加主导和影响——那么,这一大胆的尝试是‘你的党’走向更具理想主义色彩,前所未有的民主化的第一步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问题在于,为什么抽签民主(以及公投)——这种看起来无比彻底的直接民主形式,无法为我们带来自下而上的民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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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左翼的第一个批评是,抽签投票在英国历史上的社会运动当中所发挥的作用往往沦为一次性授权。隶属于英国工党的左翼群众组织Momentum曾经尝试过这一方法的运用,通过抽签选举,它产生了一个所谓的‘成员委员会’——然后这个委员会就成为了永久委员会,不再有第二次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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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左翼的第二个批评是,一种制度化的,长期性的抽签选举也不能增进多少民主。对于抽签投票制度而言,尽管它的口号是‘每一个厨师都能治理’(Every Cook Can Govern),但是它在实践上则不过是‘每一个厨师都能授权(confirm)’。这里存在着一个主动性的转换:在抽签投票当中,群众‘被挑拣’而不是自身主导行动。在抽签投票和公决当中,群众自身并不产生出任何‘决议’,相反,他们总是被给定有待被通过的‘决议’,然后被要求赋予它以民主的正当性。纲领和决议在密室与黑箱里,在小规模的人际团体当中做出,然后被‘扔给’群众——后者所需要做的仅仅是点头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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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左翼的第三个批评是,抽签投票在使群众丧失主体性的同时,也加强了组织的主导人物与集团的‘特权’。群众无法提出任何真正有效的意见,他们被迫寄希望于在领导层里出现一个与他们‘心心相印’的人物——比如科尔宾。抽签投票,由于其缺乏集体审议与意见交换的根本缺陷,无法实现有效的层级沟通。在此情况下,群众必须寄希望于在黑箱里的‘群众领袖’能够施加更大的影响,James Schneider,在接受《新左派评论》时甚至直接表达了对于科尔宾的个人崇拜:‘我们有一位超级领袖,杰里米,他的道德与政治权威比我们都高——虽然他无比谦逊。’但是,在加强超级领袖的权威时,群众实际上也必须加强‘中央核心决策团体’的集体权威,由此导致恶性循环。
当这种表面上极端民主的政治走向其终点——政治明星领袖的信誉崩溃时,它就把整个运动也带向了其终点。不论进行了多少次的‘群众’投票与表决,无论这个社群怎么样出台民主章程与口号,群众并不是它的灵魂——相反,群众民主只能是一件外衣,无法吸引其真正的参与并提供归属。最终,正像时下的一位当事人所哀叹的,我们走向了真正的悲剧——所有人都因其无辜而受难:在群众方面,是遭到‘领袖’背叛的痛苦;在‘领袖’方面,则是注定无法被理解的‘晚年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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