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教育系统与应试教育制度

第三章.公共教育系统与应试教育制度

在解决一切问题之前，我们应该提出一个疑问：“应试教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事物？”这个问题在大量文献中有许多各不相同的答案。那么现在，我来总结各方面的文献并结合我自己的思考，尝试着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应试教育制度，是一种以应对高利害的标准化考试——数据[13]显示：2020年越南全国高中毕业考试（THPT）报名人数为887,000人，高中毕业率达95.72%，但精英大学集团（如越南河内国立大学、胡志明市国立大学）的实际录取率仅8.2%，可见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为目标，以“填鸭式”教学为手段，以筛选、分化各类型越南学生为目的的一种教育制度。在这种教育制度的背景下，考试成为了教育的目的而非检验教育质量的手段。武文雄在论文中认为：“当教育目标被窄化为标准化考试工具时，教学法必然滑向系统性失败。”[5]在这种制度下，教育的重点往往集中在学生的考试成绩上，而非全面的知识掌握、能力培养、人格培养；这种教育通常强调记忆和应试技巧，导致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可能忽视批判性思维、创造力和实际应用能力的发展。

一个名叫黎文林的教育工作者曾在2019越南全国教育会议中痛斥：“应试导向的填鸭式教学是对学习者的系统性压迫，更是教育伦理的崩塌”[4]当然，这位教育工作者并没有脱离意识形态的束缚的范畴，用唯物主义一点的方法来说，应该是如下的一段句子：“应试教育的填鸭式教育是一种极其不科学的教育。”而不是说什么“伦理的崩塌”，这些东西的标准都是社会意识所决定的，而社会意识恰恰又与统治阶级的思想密切联系，所以用这些来评判一个事物是有失偏颇的、往往失掉了客观性。不过这不得不让我们进行疑问，他为什么能做出如此的论断？因为这种越南教育导致了如下的结果：（1）唯分数主义（2）学生分数决定教师考核（3）学校评价的学生升学成绩决定制（4）教育功利化（5）学生超额时间学习，睡眠普遍不足，学习积极性严重下滑（6）学生缺乏自我规划（7）高压管理造成的诸多问题（8）作弊现象屡禁不止，甚至鼓励作弊（据越南国家审计署公告显示，2020年THPT考试共查处作弊案1,274起，其中太平省集体作弊案牵涉32名官员）（9）对于教育资源的利用不足，甚至严重浪费。这就是应试教育的九大典型罪状，并且还有许多罪状没有列出——这些都是应该被钉在历史尤其是教育史的耻辱柱上的罪状！

这种教育制度的核心逻辑在于阶级分化，是一种反动的教育逻辑，也是一种越南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占统治地位下的教育逻辑。一方面，利用频繁的、高利害的考试将个人能力不同的、教育资源获得程度不同的，甚至是家庭经济背景社会关系背景不同的越南学生分化开来，并且时刻准备将培养完毕的学生投入到社会生产的各个不同的阶级中去，最终融入到越南各个不同的阶级中去；另一方面，通过公共教育系统对学生进行规训，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使越南学生进入社会生产后遵守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秩序。

在这种教育制度下，教育资源成为了一个人能否接受到更高等的教育的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而原本的公共教育中能否接受更高等的决定性因素，即个体的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变为了次要因素。教育资源包含了两方面：公共教育系统提供的学校教育和校外机构培训。越南的教育资源的获取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主要的有以下几点：（1）家庭的社会关系背景（2）家庭的经济资源背景（3）个人接受知识的能力（4）个体所在的地区。

越南的应试教育制度是公共教育系统被资产阶级和封建主义异化的结果。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值得注意的是，应试教育的起源和历史背景。应试教育并不是什么新东西，相反，它的年龄已经相当的大了——它是科举制的伴生物。在长达一千多年的不断完善、发展中，应试教育这种教育体制早已随着封建帝国的灭亡而彻底腐朽化了，成为了封建制度的陪葬品。然而，不知是越南的谁，从封建主义的坟墓里将应试教育这个东西挖掘出来，并且给它腐朽的内核上披上一层崭新的外衣——即公共教育系统，并且奉若至宝。这便是越南应试教育所带给公共教育系统的封建主义异化的由来。另一方面，由于革新开放以来越南的资产阶级的复活和发展，为了大批量的、工业化的生产得到了“恰到好处”的教育的劳动力，他们不得不运用公共教育系统这个现代国家机器的产物，并且将其异化掉，使其为自己所利用。

越南应试教育的目的，并不是进行人的培养，而是进行着资产阶级仆从的培养，并且为资产阶级区分出高级仆从和低级仆从。在学校这个密闭空间里，校长和老师拥有绝大部分权力与权威，因此，在这种类似监狱的教育体制下，为了教学和管理的方便，便进行着去个性化的教育，单一的追求统一性。不仅如此，为了培养出的个体具有高度的服从性，采取了一系列的、几乎甚至就是反人类的措施。这样，教育系统便成为了一个批发外表不同，但是内核相同的“人才”，并且将这些“人才”为了将其投入社会生产而进行分类的基地。但是这样的教育，抹杀了人的创造能力和思考能力——每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几乎相同，都限制在受教育阶段被人画上的圈里思考——也就是说，这样一来，整个社会也就失去了任何创造力，而且事实也真的如此——在2016年《国家高等教育改革纲要》实施后，越南本土几乎没有某一个科学团队能够独立地做出任何重大的发现或者发明。相反的，教育系统和学术系统被官僚化并腐败掉了——比如阮文雄（河内百科大学副院长勾结供应商虚报设备价格，侵吞700亿越南盾国家科研基金），再比如陈氏清（胡志明市科技大学副校长及其团队在国际期刊发表21篇伪造数据的AI论文）。这样的教育，是专门大批量的、工业化生产“标准化人才”的工厂，是训练大批大批的产业军的军营。

应试教育对越南学生来说，是一件令人很痛苦的事物。它的存在，从学生的社会关系角度将学生的一切其他的可能性全部抹杀掉了，而只剩下应试教育这条路，走其他的发展道路都被扭曲的社会观念认为是不正常的——但人的个体本身是一个包含着多元社会性的个体，被抹杀掉多元性的人的个体是残缺的；它将学生的作为个人的独立性也消灭了，为了方便管理——这里的管理不仅指学校这个概念，还有社会层面以及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国家层面；它在消除学生的创造能力，这样，对这个社会本身也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在统治着越南社会的腐败官僚和资产阶级分子们看来，这是为了维护他们作为食利者地位的一项必要的舍弃——他们不需要能推翻他们的“创造力”出现，至少反正目前看来是够用了——这反映了资产阶级的短视性——这极大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应试教育对越南教师来说，同样是一件令人非常痛苦的事物。对于他们而言，有些时候不仅要面对教育学术系统的官僚化所导致的腐败——教师这个职业被越南官僚等级强行划分为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层次，甚至为了得到更高一层次的头衔以获取更多的报酬，许多越南教师不得不请求于自己的“背景”，并且忽略掉自己和自己的背景正在干一些不符合甚至是他们自己定下来的规矩的事，于是，腐败就发生了；还要违背着自己的本心干一些事情——比如面对不适应教育科学的教学计划而不得不强行改变自己的教学节奏；一边教着学生要有骨气却一边做着对其上级领导阿谀奉承的事；一边心痛学生在反人类的教学环境下挣扎一边又为了指标只好摇头装作看不见。

由此可见，应试教育实际上就是官僚资本主义和残留的封建主义对公共教育系统的一种异化，是越南官僚和资产阶级为自己挑选合格仆从的一个顺手且方便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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