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滴牛奶,可以映照整个社会的良心;一份午餐,能够折射一个时代的文明。一个有温度的城市,必然是对自己的下一代有交代的一群公民。
上海学生午餐问题,已经发酵成为一个引起境内外媒体广泛关注的话题。其中具体内容已经有很多媒体和自媒体报道与披露,就不复述。
上海作为中国最发达城市之一,一直是城市治理和法治完善的模范,从交通出行到助老辅弱,但从来不是没有惨痛教训的。从2010年静安胶州路公寓楼大火到2014年外滩新年踩踏事故。而如今,对午餐供应商来说,幸运的是学生午餐事件没有酿成更严重后果,但几十万学生的午餐问题确成为“奶油蛋糕上的苍蝇”,让人们,尤其是孩子和孩子的家长们难以下咽。
这本不是我该关心的话题。因为我没有孩子,还常常为此感到庆幸,为自己,也为未出生的TA。我用大写的TA,是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该是个大写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孩子。
救救孩子! 救救孩子!
“狂人”大先生100年前在黑屋中一直痛心“呐喊”,直到学医的自己也病死了。孩子救没救成,我并不确知;同样,我也不知道七岁丧父的周海婴当年在上海读小学的午餐如何?是否家里每天送餐?
但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孩子经常会遭到无良国人与外人的坑害这是确知的。
1933年和1938年上海两次霍乱大流行,分别死亡318人和2412人,其中体弱少儿约三分之一,源于营养不良,公共卫生和供水系统失灵,而且在华界的得病率是租界区的三到四倍;当时作为中国城市管理和社会服务最发达的首善之区的上海都是如此,全国情形可想一二。

民国时期上海为治疗霍乱建立临时医疗营
大争之世,山河破碎,国都尚且难救,何论孩子?
战争过去,和平到来;但是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也会专掏孩子的腰包。
1955年,战后复兴中的日本,发展压倒一切,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森永奶粉惨案。
日本历史最悠久西方化本土食品集团森永乳业为降低成本,在生产的牛奶中使用含砷的工业级添加剂,而且内部管理层在明知的情况下放任,由此导致全日本逾万名婴幼儿中毒,百余名幼儿死亡,数千受害者因此终身影响或残障。

1950年代“全日本母子相守”民众集会抗议森永集团残害儿童健康
我知道,你看到这里会觉得得似曾相识: 半世纪后的日本的邻国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三聚氰胺成为并且震动中外老少咸知的化学名词,甚至因为全球范围内的奶粉代购热潮,引发“婴儿奶粉保护主义”(Formula Protectionism)这一英语名词。
历史事件会如此惊人巧合,因为其底层逻辑总是相同的。日本森永事件是现代工业社会中 “资本逻辑”压倒“生命逻辑”的经典骇人案例。
在缺乏有效外部监督的情况下,资本对利润的无限追求,会轻易突破企业社会责任、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将学生的健康完全寄托于企业的道德自律和政府的单向监管,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
孩子们的需求一次次成为商业公司利润的现金奶牛,成为上市公司资本增值报表上一个可以被牺牲的成本数字,
森永事件后日本受害者家属组成的“捍卫会”进行了长达十数年的不懈抗争,并依赖媒体公开的持续追踪报道,相关受害者的司法诉讼案件一直延续2025年。由于森永事件推动日本食品安全体系发生革命性变革,奠定了日本此后近乎苛刻严格(Strigent)的食品监管和学校供餐制度的基石,其核心经验便是 “引入社会力量,形成制衡”。

2015年,日本民间团体召集森永奶粉案件60周年纪念和研讨会
数名森永的中层管理层因此案被判处数年监禁。但是,作为日本历史最悠久和政商关系盘根错节的现代化食品集团(成立于1899年),其门阀松崎领导层无人受处罚。森永奶粉事件后不久,森永集团长公主松崎昭惠后嫁给前已故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堪称世家联姻典范。但是两人终身无后,日本民间因此曾有言: 这世界上不是没报应的。
学校午餐与助老食堂:资本逐利VS公共产品
在资本主义市场模式下,资本的唯一目的和动力是自我增殖(追求利润最大化)。当资本介入原本应由国家保障的公共福利领域(如教育、医疗、学生午餐)时,其内在逻辑必然与公共服务的初衷发生根本性冲突。
所以,食品安全不能只依赖自上而下的单纯权力机关监管,必须要坚持“依靠群众、警惕资本”的基本原则,贯彻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的群众路线,毛泽东同志的这一著名论断,也是公民社会民主治校的最佳注脚。
学生午餐好不好,学生和家长最有发言权。破解困境的钥匙,建立家长和学生全面有效参与的民主监督机制,而不仅仅是学期末在课堂学生必须无条件选择“满意”反馈问卷。
解决问题的智慧和力量,蕴藏在群众之中。封闭的、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本质上是脱离群众的官僚主义。只有建立开放的、自下而上的参与机制,才能真正做到 “相信群众,依靠群众” ,形成维护食品安全的最广泛、最牢固的统一战线。
事实上,在“一老一少”的社会服务实践中,上海的助老社区食堂体系建设一直在国内处于前列,并且积累了宝贵经验与资源,它本可以成为学校午餐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中国方案”模式。
例如,确立了“公共产品”的属性定位;正如同社区食堂明确其首要任务是解决民生问题,而非创造利润;这一定性对于学校午餐本不是问题,它从来不应该是一门生意,而应该是一项事业。
探索了“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混合模式:政府负责提供场地、补贴和监督,引入国企或信誉良好的社会非营利组织具体运营。这既避免了纯官僚体系的低效,也抑制了纯资本的逐利冲动。可以考虑参考地区范围在学校推行“公有民营”或“非营利组织运营”的中央厨房模式。
启示了“民主参与”的可行路径:虽然社区食堂的民主参与程度仍有提升空间,但它已经建立了收集老人反馈、根据意见调整菜单的机制。这证明了利益相关者参与决策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
在学校场景下,完全可以将其制度化、实体化,并成立拥有实际赋权的“校餐膳食委员会”。成立“校餐管理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必须拥有实权,其成员由民主选举产生的家长代表、学生代表(特别是中学生)、一线教师、食堂员工代表和营养专家共同组成。

这本身可以构成了一个 “多元利益相关者共治” 的微观政治实践。赋予该委员会的核心权力包括:
经济民主权:参与并监督餐费标准的制定,审查配餐中心的财务收支,确保资金用于提升餐品质量。
生产监督权:拥有不提前通知的“飞行检查权”,可随时进入厨房、仓库和供应商生产基地。
分配决定权:在供应商遴选环节拥有投票权甚至一票否决权,对严重失职的供应商,有权启动清退程序。
而且,通过机制性变革不仅成为保障食品安全的技术性手段,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深刻的公民教育实践课。学生和家长在参与中,亲身体验了如何行使民主权利、履行社会义务,从而打破“这是是少数人的事”的错觉,培养真正的主人翁精神。这正是对抗资本逻辑下“原子化个人”和“政治冷漠”的有效途径。
今天的承诺与未来的期待
这个世界也许远远不是完美的,但这个世界仍然是值得期待的。世界各地,战火纷飞,有无数的孩子嗷嗷待哺,需要拯救;而我们可以从自己身边的孩子开始做起,做得更好。
回到大先生的那个问题:孩子还可以救吗?孩子,必须救,也只能如此救。而且路径已经清晰:
我们不能再仅仅依赖于自上而下的拯救,或是个别英雄的呐喊。真正的拯救,在于我们每一个人——家长、教师、乃至每一个关心未来的社会成员——能否俯下身来,共同构建一个 “民主参与、阳光透明、权责对等” 的治理体系。
这个体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课堂。它教会孩子的,不仅仅是食品安全知识,更是如何作为一个现代公民,有尊严、有担当、有理性地生活。
当我们成功构建了这样一个系统时,我们回应的就不仅仅是鲁迅先生“救救孩子”的呼号。我们更是在践行马克思所说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一滴牛奶,可以映照整个社会的良心;一份午餐,能够折射一个时代的文明。一个有温度的城市,必然是对自己的下一代有交代的一群公民。
当孩子们坐在教室里,打开热气腾腾的餐盒;它看似平常,却是一面棱镜,折射出资本、利益、公民责任与关爱未来的复杂光谱。孩子们咀嚼的不仅是营养,更是我们这个社会对下一代的承诺。
从守护一盘安全的午餐开始,我们正是在为每一个孩子的自由发展,扫除最基础的障碍,铺设最坚实的基石。
这盘午餐,因此也不再只是一盘午餐。它才可能是今天的我们送给孩子们未来的一份承诺,一个他们可以亲手触摸、并参与建设的,更安全、更公正的世界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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