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社会“关系”与国际关系

张志坤

　　一个人具有怎样的内在逻辑，相应地就会有怎样的外在表现，这是一条基本规律。个人是这样，国家也是这样，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具有怎样的性格特点、行为方式，自然而言地也要反映到对外关系上来，所谓外交不过是内政的继续，其中就有这样的涵义。具体到现在的中国而言，国内的社会关系的现实生态也强烈地影响中国的国际关系活动，使中国在构建国际关系的时候也带有突出的中国特色，这是当代中国所经营的国际关系的一大特点。

　　众所周知，现如今的中国是一个“关系”社会，几乎什么事都要讲“关系”，上学要有关系，找工作要有关系，晋职晋升要有关系，至于提拔重用，没有关系更是不行。有了关系，一帆风顺、畅通无阻;没有关系，举步维艰、趑趄难行。所以，在当今中国，人生奋斗一个重要内涵就是经营编制各种“关系”，只要经营出一个强大的“关系”体系，人生就有可能飞黄腾达，否则，任你鞠躬尽瘁，最终也不过就是一头可怜的老黄牛而已。

　　“关系”已经在中国人精神情感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因而强烈地左右人们的思想倾向与价值准则，也极大地影响着中国的社会生活。其必然的溢出与衍射，直接作用到中国国际关系领域，使当代中国在经营国际关系的时候也打上国内社会“关系”的深深烙印。

　　这些烙印主要有如下表现：

　　基本手段相似。在国内，拉关系、套近乎的办法很多，但常用的也不过就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么几种手法，诸如吃饭聚会，这是入门初级;接着是送礼效劳，这是深化过程;然后，就是各奔主题的实质内容了;中国经营国际关系似乎也是这样，访问、论坛，迎来送往，这是第一步;然后就是签订协议，加强合作、互利共赢，购买大宗产品货物等，这是第二步;最后则又是一个什么类型的“战略伙伴关系”诞生问世了。关于中国与世界各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前景，笔者以为，照此光景，再有十年八年的功夫，可能全世界大部分国家都要加入这一行列，中国在世界上各种类型的战略伙伴国将占全球的大多数。

　　核心方式相类。国内各种“关系”之所以长盛不衰，其核心运作方式是“相互利用”。这个词可能不大好听，好听一点叫“彼此帮忙”，这大概就是中国社会上“关系”的一种机制。如果双方之间这样的活动很密切，彼此关系就算很“铁”了。这样的机制也表现在中国所经营的国际关系上，很多国家所看中的，是中国资金与技术，而中国所青睐的，主要是一些国家的自然资源，彼此之间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不过这样描述也有些不好听，好听一点正式的说法是“互补”。同国内的社会关系一样，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利用关系也被时下的中国国际关系学界描述得很“铁”，甚至已经“铁”得超过了军事同盟，以致于网络媒体上经常有“美国的又一铁杆盟友倒向中国”这等一惊一乍的标题出现。

　　主要取向略同。中国国内“关系”盛行，其最终取向，还是为了一个“钱”字，并非有多么“高、大、上”的目标于其中，即或是打造既得利益集团或者隐形的政治共同体之类，也并非为着什么“主义”或者理想，说到底还是为了“捞钱”，“捞钱”恐怕已经成为现如今中国全民族的奋斗目标，中国对“钱”的渴望与贪欲，现如今很可能超过世界上一切民族，“钱”俨然已成为终极价值的标志。这样的理念同样反映到中国的国际关系中来。现如今中国发展与世界各国的关系，说到底也是为了“钱”，正规的说法是为发展经济服务，一切国际关系的经营运作，都是围绕这个目的而展开的，一切国际的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的手段，也都最终指向这个目标。

　　上述几种表现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这说明，当代中国在经营国际关系的过程中政治原则不突出，把所谓的“政治挂帅”抛掉的同时，也把政治立场与政治原则抛掉了许多，意识形态要素微乎其微;价值底线并不确定，只要可以做生意，就什么生意都可以做，什么生意人都可以成为伙伴与朋友;战略目标不清晰，经济成了左右一切的核心;道义大旗不耀眼，每逢遭遇大是大非的时候，就和稀泥了事，经典的一句话就是“希望双方本着互谅互让平等协商的原则通过谈判解决问题”云云。所以，人们看到，无论是政治上极右翼国家，还是那些防范、反对、乃至挑衅、遏制中国的国家，都能成为与中国有密切关系的国家，现如今的中国始终津津乐道于同美国的密切联系，同日本的密切联系，同英法德、菲律宾、印度、越南等的密切联系，并把上述这些国际关系视为改革开放的成就，视为所谓“大外交”的丰硕成果，而真正与中国同病相怜或者同呼吸、共命运的国家，并没有多么近乎，相反，有的看起来还渐行渐远了。

　　要问，这样的成果靠得住吗?

　　谁都知道，中国社会内部的各种“关系”是相当脆弱的，树倒猢狲散，关键时候一概靠不住。其实，当代中国所经营的国际关系也大抵如此，关键的时候将一个也靠不住。正如生活常识所告诉人们的那样，与所有的人都是朋友，等于没有一个朋友。

　　国际关系中的社会关系烙印并非小毛病无关痛痒。笔者以为，这样的中国在战略上对全球的影响是片面的，在国家道义形象上是暗淡无光的，要取得世界认可与认同，也是勉为其难，中国离这样的目标恐怕还隔着很多层次，也还差得很远，更不可能在这种条件背景下造就名著历史的伟大战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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